近日,“阿尔法围棋”与韩国棋手李世石的人机大战成为广受关注的热点新闻,人脑与电脑到底谁更强大些?结果也许尚待讨论。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传统手工业中,一枚核雕、一件绣品、一块玉牌,在艺人手工制作与雕刻机制作两种方式背后,是不断出现的困惑与迷雾。
雕刻机制品“存在即合理”的背后
农历正月十五,是员工们逐渐返城到岗的日子,苏州得雅艺术品有限公司网络经营部小小的办公室里,坐满了年轻的客服人员。这家专营核雕、木雕、石雕制络经品的企业成立于2014年4月,“苏核轩”是公司核雕制品的注册商标。在大行情不那品的么令人愉快的2015年,得雅艺术品通过网络销售的核雕制品仍然达到了近千万元的规模,这个数字足以令人惊讶。
在企业向记者开放的生产现场,数十台雕刻机保证了网络销售需要的产量,刚刚从雕刻机下线的半成品实际上已“看上去很美”,坊间曾流传的鉴定秘诀“机雕人物件鼻尖扁平”已经完全失效,尖锐锋利的财神老爷鼻子其实很神气。——走到这个层面的技术当然需要不菲的付出。据介绍,雕刻机问世之际,并没有特别适合核雕使用的机型,技术人员要针对核雕的工艺要求对雕刻机进行改造,比如,橄榄核不是整齐划一的真丝面料,也不是规规矩矩的玉石原料,每一枚橄榄核外形轮廓不一样,核壁厚薄不一样,同样的雕刻机刀具要在不同的原料上进行相同的操作,需要精准的设计。在观摩了众多同行的产品之后,得雅发现自家的技术水准应该是走在前列的。
在淘宝上进行销售的得雅客服人员表示,在适合展示核雕手串的季节里,通常每天可以完成30余单交易,每件商品的包装盒里还有一份小小的产品说明,其中详细地介绍了“核雕鉴别”“、注意事项”与“保养说明”。若以入门新玩家的眼光来看,得雅艺术品的营销服务还是比较到位的。
核雕是一个受众面非常广的文玩品,原料易得、产品品种丰富、盘玩有趣,近年来日益受到人们的喜爱。从作为工艺品出现在旅游景区的30年前,到名家精品可以售得十余万元的今天,核雕市场的发展与成熟有目共睹。不同的需求催生不同的买卖,“最受欢迎的商品价位是600元左右的手串。”得雅的客服人员发现不论自用还是礼品,最终完成交易的主要原因仍然是价格。得雅网站上也有标价超过两千元的手工制品,“因为有不少客人从最初的机雕制品开始买入,后来就慢慢提升要求,希望有一串手工雕刻的了。”客服人员描述的这个过程恰恰是市场需求演变的缩影。事实上,如果能有更多的人从一件数百元的产品开始走进核雕的大门,在享受着祈福保平安的心理安慰之余,再用更多的时间与能力去了解核雕,那么就算是在核雕收藏上登堂入室了。
雕刻机走进传统手工业需要冷静观察
3月5日,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手工艺术学院院长、副教授赵罡应苏州市公共文化中心之邀,在苏州美术馆学术报告厅里举办了主题为“手工艺振兴与匠人精神”的公益讲座。
对于传统手工艺与现代生活的结合,赵罡认为重要的是需要做好两方面的工作。
其一:传统手工艺需要满足和适应现代生活的需要。传统手工艺需要活用于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将传统的绘画与雕刻工艺应用于传统建筑与装潢,在保持传统技艺的基本特征基础上使其进入市场流通,如苏州的砖雕、“香山帮”古建营造技艺。
其二: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加快传统手工艺品的不断创新,艺术的生命力在于创新,传统手工艺的创新具有必然性。随着时代的发展,消费者的市场需求、审美情趣、消费行为都会发生变化。那种品种单一、款式重复的工艺品已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必须根据消费者的需求和最新的科技发展,将新技术、新材料、新工艺合理运用到具体的手工艺品生产中。具体到雕刻机走进传统手工业,赵罡的回应也很清晰:“机器生产和手工技艺的特质应该得到互补,将机器生产的精细准确渗透于手工再生产的环节,将机器生产的科学性、精确度和手工艺品的差异性、个性化进行有机整合,让机器和手工的特质在互补中实现创造性转化。”
不过一个严肃的事实是,不少雕刻机制品在经过整修后,以手工制品的面貌和价格出现在市场上获取厚利,这又该如何应对呢?
赵罡表示:“雕刻机制品在市场出现是一个必然,首先要看产品的载体是否合适,比如玉石原料是不是人工制品,这是一个以假充真的行为,是欺骗消费者在传统工艺品类缺乏基本鉴美、鉴真能力情况下的一种犯罪行为。各级行业协会、政府主管部门应该给予坚决打击,并要做出大量的基础性的宣传教育工作,提高人们的鉴别能力。二是价廉机雕制品冒充价高手工制品,这是一个技艺欺诈的概念,目前在一些中低端工艺品市场还不太能鉴别,毕竟价格体现和制作周期还是比较一致的。手工的独特性和唯一性的保证,需要工艺家的信誉度与行业协会的共同监管来完成。现代社会宣传渠道越来越发达,注重个人品牌的发展是政府、行业需要推崇的行为,这样应该可以逐步减少中高端工艺品的冒牌行为。”
发挥手工温度、发现机雕盲区
著名玉雕大师蒋喜在苏州博物馆现场展示玉雕制作技艺。
3月9日至13日下午,著名玉雕大师蒋喜在苏州博物馆“苏艺天工——蒋喜玉雕展”展厅现场,示范玉雕“美石三宝”的全部雕刻过程。这个活动吸引了不少闻讯而来的观众,最远的一位粉丝来自北京,因为有地利之便天天到现场观摩的苏州观众也有多位。
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电动玉雕机完全取代了传统治玉工具,大大提高了加工效率与精细度。然而,在具体的操作过程中,蒋喜还是经常自己动手,“这样出来的线条和角度更有韵味,我们平常说手工的魅力,当然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之中了。”而且为了尽可能体现自己的设计意图,玉雕艺人们常常自己设计、制作“独门秘器”级工具,这其中的过程与最后的成果,当然不是雕刻机可以取代的。
但是,在蒋喜看来,雕刻机产品的大量出现是不可回避的现实。前不久,他作为业界专家,参与了和田玉主要玉种的分级标准评审会,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玉产业联盟商会、国家和田玉产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岩矿宝玉石产品质量监督检验站共同起草的9件重要团体标准中,就包括了一份《和田玉玉器加工工艺评价要求》,“雕刻机玉器制品当然也是和田玉玉器,对于它的鉴定与评价,也得有相应的内容。”
在得雅艺术品有限公司工作的一位核雕艺人,对雕刻机制品的认识更加清晰:“之前我们不懂雕刻机技术,发现市场上一下子冒出来好多特别精细的核雕,简直不敢相信。后来明白那是刀头不足1毫米的雕刻刀制作出来的,心里就有压力了,但是总有些不服气。现在我们明白了雕刻机的工作原理,其实也有了更多的方法去发现机器的盲区,发现机器刀头不能表现的线条和走刀方法。如果没有向雕刻机‘学习’这个过程,我们怎么会有勇气去超过机器呢?”——此回答与李世石发现“阿尔法围棋遇到没想到的一手棋时应对能力下降”这个弱点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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