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在沙漠以南,冬日景色萧索,不见绿色,唯有远山静卧,孕育着和田美玉。
大雁已南飞的春节,在一年辛劳创作的短暂间隙,从天堂苏州奔赴沙漠腹地,找寻那孕育着天地精华的原生态玉石。
和田气候干燥,湿的衣服不见太阳几个小时就会干透。由于出玉料的地区偏僻,厕所难寻,琢玉人不得不少喝水,来节约时间。于是脱水也就不期而至,毛细血管变得很脆弱,稍不留意就可能出鼻血。即便零下十几度的寒风扬起狂沙,烈日却一点不减颜色。白煞的光线毫不留情地把皮肤晒得紫黑。多变的天气,一会还是大风刮着沙尘,转眼就下起大雪,空阔的玉市,除了人和枯树,不见一点生机。和田的饮食以肉食为主,几乎不见蔬菜。烹饪以烤为主,撒些孜然,沾点盐水就草草上桌。烤焦的兽皮像塑料一样难以下咽,动物内脏还带着血黑色。
玉龙喀什河枯水的冬季,挖玉的新疆人背上铁铲,夹着几块馕,在河床上的草棚里一住就是几个星期。用铁铲挖开卵石遍布的河床,用手搬开西瓜大的岩石,瞪大眼睛翻找沙土,蜷曲着身子伏在挖开的土坑里,冒着土石随时塌方的生命危险。饿了就掰下一块馕果腹,渴了就在水洼里捧一口生水。时间长了,也分辨不出那个是黄土,那个是皱纹满布的脸了。即便辛苦异常,在风沙雨雪里,几个星期也难找到一颗小指大的玉料。这就是人力挖玉的现状。为了防止过度开挖,持续发展,任何挖掘机都是禁止使用的。望不到头的河床就是这样被一铲子一铲子地挖得像是月球一样坑洞遍布,每个可能藏有玉石的所在都被翻过好几遍了,玉石资源日益匮乏。
供不应求的市场使原料的价格一再攀升,翻倍。兔年前的两三个月,和田玉价又翻了三倍。贩玉的新疆人才从挖玉人手里买过玉,一大群新疆人就围过去,像是人与自然里群狼争夺猎物一样激烈。一旦买下,贩玉人就立刻转手,他周围的人见者有份,买家需要给所有在场者少则五百,多则数万的“排档子”(回扣)。几轮下来,一块玉的价格已经翻了好几番。
新疆的百货市场叫“大巴扎”。地摊和小拖车簇拥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市场拥挤得像是兔笼。干果装在麻袋里,葡萄干、杏仁、核桃、大枣、无花果显得十分淳朴。南瓜被切开来,烤熟了放在板车上。卖抓饭的摊头一个接一个,逛市场逛累了,当地人就围着摊头吃上一碗。烤肉串的摊头用竹签子穿着羊肾,红彤彤地架在蓝色的浓烟里。卖头巾的店铺里,五颜六色的艳丽头巾布满了店墙,门口拥着试戴的妇女。原生态的西域,原石的气质。
又是一年春,在返程的飞机上,抚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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